月夜月独行

为爱发电!

不负相思(二十七)「北堂墨染×元淳」



“皆大欢喜?也包括你?”

 

“自然。”

 

若照南宫幻所说,北堂墨染称心如意,这绝非他希望看到的……

 

假装追求她来刺激北堂墨染也好,挑拨他们与穆云的关系也好,一切都是为了破坏赐婚。

 

而在这件事上,穆王府代表着皇权,开罪穆王府,等同抗旨不遵。

 

元淳蹙眉思虑。

 

“难道你想借皇帝的手除掉他?”

 

“能想到这层已不容易,不想夸你聪明也不行。”

 

“只是如此?”

 

见她怀疑甚深,南宫幻竟很耐心的解释起来。

 

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我就是要他死在自己一心效忠的小皇帝手里,让他尝尝被信任拥戴的人伤害背叛的绝望。”

 

缓慢的话语,燃烧着残酷深刻的熊熊冷漠,不是作假。

 

时隔多年,他不需要安慰,元淳也不想表达同情,可她必须说几句心里话。

 

“成王败寇,输就是输,南宫世家的下场便是代价。我想问你,你现在做这些事,为了复仇不惜把身边的人当做利用的工具,真的开心吗?”

 

南宫幻理直气壮的反击道:“我不开心,是因为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。不过很快,北堂墨染会得到应有的惩罚,等着瞧!”

 

“不是,即便你杀了那些所谓的仇人,杀了北堂墨染,同样于事无补,你心里一样无法安乐。仇恨的滋味……我很清楚。”

 

就是因为太清楚,才知道根本是一条绝路,一条只会将自己逼疯的绝路。

 

可惜这话出自她口,便很自然的失了说服力。

 

“你清楚?以为冠冕堂皇几句大道理,能令我改变心意?淳儿,你真是天真的可爱。”

 

南宫幻质疑,冷眼嘲讽。

 

“当年谁的手沾过南宫世家的血,我都不会让他好过,北堂墨染是第一个。”

 

“好,你要人偿命,要他死,我替他如何……”

 

元淳说着,从袖中亮出一把短刀,将雪亮的刀尖抵住自己的胸口。

 

南宫幻难以置信的看着她,好像在看一只怪物,戏谑笑了笑。

 

“怎么,你要代他填命给我?好啊,动手吧!”

 

他赌元淳不敢,他才赞她聪明,聪明人怎会做这种傻事。

 

可是他好像错了。

 

元淳依旧没有犹豫,便如上次一般,用力将刀扎进了心口。

 

刀插的极深,刀刃几乎完全没了进去,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,鲜红立刻将淡蓝的衣衫染成一片浓烈。

 

事发突然,南宫幻震惊不言而喻,他被吓住了,立刻跳起来。

 

“你……淳儿!你疯了!”

 

大叫一声,见他冲到面前,元淳立刻用沾满血的手拉扯他的袖口,阻止他去动自己的伤口。

 

“我……我现在就要死了,你心里可开心?”

 

“开心什么?我,我不过是与你说笑……我马上带你去止血!”

 

“不必了,刀上有剧毒,我必死无疑……”

 

“你……你何苦……”

 

南宫幻痛心疾首,沉痛的叹了口气,不可说不后悔。

 

毕竟是一条无辜人命,他还未冷血至此。他若当真冷血些,也便不会有今日的痛苦。

 

“放弃吧,你肯不肯,我要你一句话……”

 

面对一个垂死之人苦苦哀求,南宫幻所受震撼实在巨大,大到他几乎不能思考,不必纠结。

 

“好,我答应,我什么都答应……”

 

元淳奄奄一息般,嘴角忽而流露出一抹难解的笑意,她忽然松开了南宫幻的搀扶,随手将插在伤口上的刀拔了出来。

 

“大丈夫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有你这句话,总算这场戏没有白演。”

 

没有血继续涌出,她面色恢复自然,动作轻盈的直起身,除却一身血色,丝毫不像受过伤的样子。

 

“你……”

 

形势发展急转直下,南宫幻瞠目结舌,突然明白过来,一把夺过她手里带血的刀。

 

刀刃轻轻一碰,随即回弹,原是把暗藏机簧的假刀,正是江湖艺人惯用的伎俩。至于那血,当然也不是真的。

 

峰回路转,南宫幻像是被雷劈中。

 

元淳含笑道:“被你利用戏弄了这么多次,今日你总算也体会到了被人骗的滋味。”

 

南宫幻哑口无言半晌,总算松了口气,觉得好气又好笑。

 

他最终还是笑了,大笑起来。

 

“好,好得很!终日打雁,终被雁啄了眼。我也有被人戏耍的时候,是我活该!”

 

元淳嫣然一笑,许是见南宫幻为她担心的样子,真情流露,足见良心未泯,过去种种已无怨怪。

 

待收敛了笑意,她淡淡道:“希望今日之事能令你有所收获,南宫幻,我要走了。”

 

“原以为是美人计,不想是诡诈之计,这样就想走?”

 

南宫幻摆出没好气的腔调,对刚才一事还颇为不服,未留意元淳话中真正的意思。

 

元淳只得郑重其事道:“我会离开黄道国,以后你再也不会有利用我的机会了。”

 

方才不过试探,这才是她最后的计策。

 

南宫幻吃惊的叫道:“什么?你要走?”

 

“我们也算朋友吧,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,我要求你一件事。”

 

“不敢!对了,刚才见你快死了,我可怜你,才会被蒙骗,可不作数……”

 

“南宫幻,别伤害他,也别再继续伤害你自己。”

 

“说来说去,还不是为了北堂墨染,不过这好像是两件事。”

 

“你这么精明,应该知道什么是害人害己。方才你以为我要死的时候,可曾真的感觉痛快?”

 

元淳叹了口气。

 

“算了吧,就让那些仇恨长埋地下,随风而去。活着的人若执迷不放,死去的人未必安乐。”

 

南宫幻没有再反驳,默然片刻,终止了这个话题,也许他还需要时间才能理解元淳的好意。

 

时间,无疑是良药。

 

“什么时候走?”

 

听他转了口吻,元淳也收起语重心长,淡淡道:“我不会告诉你的,免得你又生出什么坏主意。”

 

“他呢,他知道吗?”

 

元淳释然道:“我终是要走的,谁也拦不住,他……会明白。”

 

南宫幻跟着长长叹息,不知是为自己,还是为元淳。

 

他终于开始相信,元淳是明白一些的。

 

她也有仇恨,她是否已放下,她不肯接受北堂墨染是否与此有关……

 

“明日望江楼,我做东,替你践行。”

 

“好意心领了,不必。”

 

“心领可不行,你若不来,我便一把火烧了那个破医馆。”

 

元淳根本不在意他的要挟。

 

第二日黄昏,医馆里正是人多,元淳忙得焦头烂额,忽见门外一股浓烟滚滚,有人高呼。

 

想到南宫幻的话,她忙不迭冲出门,正被抓个正着,如此强行带到了望江楼。

 

桌上四副碗筷,心知他必然兴风作浪,元淳心里无奈,怏怏落座。

 

“本来嘛,既是送行,理应找人作陪。他们二人与你颇有渊源,你要走休想不声不响。”

 

约了两个人,来得只有一个。

 

原本元淳以为穆云不会来,可她却来了。

 

“听说你要走?”

 

“这次离开之后,我不会再回来,你可以放心。”

 

“这算什么,不战而败?”

 

穆云冷哼。

 

“别以为这样,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,我还未大度至此。”

 

“有些人天生就不可能成为朋友,不过你我既非对手,更不是敌人。不需要争斗,自然无关胜负。”

 

“不用绕圈子,我不会领你的情。有本事就来和我争,争得过算你的本事!我一向光明磊落,最瞧不起偷偷摸摸,把人当傻子一样欺骗……”

 

“所以你不必顾忌我,莫要让这件事影响你们的关系。”

 

叮嘱出自真心,穆云并不领受,继而冷冷道:“我自然不会,你们又何曾顾忌过我。至于他,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,别人管不着。该说的我说完了,你最好言出必行,否则我看不起你。”

 

虽还赌着气,却不像先前那般怨气冲天,元淳的心好似得到了某种安慰。

 

穆云很好,单是洒脱豁达便令她自愧不如。她相信假以时日,这个单纯的姑娘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情有独钟。

 

正是宴无好宴。

 

愤懑虽减,伤怀难抒,失了恋的穆云不冲元淳,倒与南宫幻较上了劲,不消片刻,喝得酩酊大醉。

 

喝醉了又哭又闹,其中不乏醉话,虽未有指桑骂槐之意,却字字句句都在剜元淳的心。

 

元淳意兴萧索,浅酌了几杯,待南宫幻送穆云离开以后,一个人独自在街上闲逛。

 

该走的走了,该来的还是没有来。

 

直到席散,北堂墨染迟迟未现身。

 

他为什么不来呢?

 

南宫幻定然已将自己要走的事告诉了他,他应该来的。

 

他为什么应该来呢?

 

难道就凭他喜欢她?也许他知道她的决定后会生气,不想来见她,他一定在怪她……

 

元淳忍不住胡思乱想着,心情愈发低落,并未发现身后不远一直有马车缓缓跟随。

 

习习凉风穿透过车窗,遥见倩影亭亭,恰如雾里看花水中月,动人至极,缥缈至极。

 

北堂墨染暗着眸,酒喝了一口又一口,不知不觉已将囊中的酒喝了个干净,然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。

 

眼见不远处便是医馆,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从车里钻了出来。

 

转角是小路,路上灯火稀疏,人迹稀少,元淳默默加快脚步,突然被身后跟随而来的北堂墨染拉住,拽至身前。

 

元淳吃了一惊,看清来人模样,心跳的仿佛更快了。

 

她觉得不可思议,在她想起他的时候,他总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面前,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。

 

宝石般的眸子闪着暗夜诱人的光,明晃晃盯着她,底色猩红,勾勒出痛彻心扉的失神与落寞。

 

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 

因为靠得太近,元淳被他身上所带的逼人酒气环绕侵袭,无因由的紧张起来。

 

“你……又喝酒了?”

 

“一点点,我是不是来迟了……”

 

他本是最先到的,只是不曾露面。

 

元淳几人会面之时,他就一人在隔壁喝酒,顺便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

嘴角笑意沉湎,喷薄的酒气混杂在呼吸里,吹散在元淳的脸上,挑起辛辣的刺痛。他凝视着她的眼神锐利且温柔,便如晨昏交替之时,似明似暗的神秘涌动,暧昧迷蒙。

 

控着元淳双臂的手力气大的惊人,她被紧固在身前,退路封死,只能被迫面对着他,被他那无法抗拒的目光笼罩审视。

 

“他们都走了,其实没什么必要……”

 

元淳慌不择言,不得不说些什么,来缓解这凝固的窒息。

 

“是啊,我来或不来,你根本不在乎,连你要走的消息我也是最后才知道。”

 

北堂墨染伤感一笑,却比不笑的样子更严肃。

 

疲于应对南宫幻的诡计,今日是不得已出面,元淳的心却又生出了不明意义的祈盼。

 

她想见他,很想。

 

见不到便生惦念,见到了却不知如何相处,终是折磨。

 

“生气了?”

 

“我不该生气?”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他生气,她便道歉。

 

元淳的口吻很轻很怯,痛快利落的像在敷衍,令人无法满意。

 

她只是自知做法欠妥,默认了他是不该从南宫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。

 

离别,不是一件随意的事,理当慎重。

 

越是重要的人,越该慎重。

 

北堂墨染便是唯一一个该慎重告别的人。

 

可是她没有这么做。

 

她不是不想,而是不敢。

 

面对着他的眼睛,仿佛可窥见他内心的柔软脆弱与情真意切,她常常说不出言不由衷的话,更无法完美的伪装。

 

要欺骗别人或许不难,要欺骗自己难上加难。

 

“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,你从没有接受过我,是我自己不死心……这便如你所说,我伤害了穆云,所以被你伤也是应该……”


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,每一个字都很清楚。

 

听他如此自我奚落,元淳嘴里像被人塞了一把莲心,反复咀嚼,苦不堪言。

 

不知从何时起,面对北堂墨染,每每有口难开,便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。

 

越痛苦,越沉默;越沉默,越痛苦……反复鞭挞,陷落在无可自救的轮回。

 

这是北堂墨染酿成的苦果,而她是始作俑者,理应感同身受。

 

沉默恰也是一种态度,会伤人的态度,就像一把伤人不见血的刀。

评论(8)

热度(38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